一． 黄明 那天是一九九九年十月三十号，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是说，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是晚上，一共三个人。我，邱宁，朱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喝酒。朱铁让大我们一届的一个小子打了，心里憋着气，就找我和邱宁出来喝酒了。朱铁喝多了脸通红的就嚷要报仇要杀了那小子。我和邱宁看他喝醉了，就带着他去了邱宁的家。邱宁的爸妈在外地工作，他自己住。所以我们经常去他家玩。我们把朱铁放倒在床上，我给邱宁点了一颗烟，自己也点了一颗。抽着，以为朱铁醒来就没事了。 朱铁醒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多，他摇醒了我和邱宁，我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说：“不行！我真他妈咽不下这口气！你俩要是兄弟就帮我整他一顿！” 邱宁抹了一把脸，拍这朱铁的肩膀说：“没问题，我他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看邱宁这么说了，就也说：“你不是废话吗！你要是动手我们能不上吗？” 这样都把话说了，我们三个人就在一起想怎么对付那个高我们一届的小子。其实那个人我们都认识，还一块打过架，是打别人。他叫高锰，我们都喊他锰哥。我也不知道高锰为什么和朱铁翻了脸，还动手打了朱铁，但我和邱宁朱铁我们三个人从小玩到大，关系特别好，朱铁让我们帮他打架我们能不帮吗？再说高锰仗着比我们大总看不上我们欺负我们，妈的早就想收拾他了！ 说实话，我们三个只是想打高锰一顿出出气，但我们打不过他，真打不过。那小子练过散打，就算我们三个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后来邱宁出了个主意，就是借口朱铁给高锰道歉，然后请高锰出来喝酒，高锰那小子贪酒，我们也只能趁他喝醉了才敢动手。 第二天我和邱宁出面约了高锰，简单和他说了说，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还说：“用不着吧，朱铁这小子啊！我又没往心里去！” 我俩马上说：“一定要！一定要！” 高锰就说：“那就别太浪费了，去饭店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晚上去我家吧，我负责菜，你们买酒就行了！” 我和邱宁一听觉得不好办了，对看了一眼，邱宁就说：“那这样吧锰哥，晚上去朱铁家吧，他家没有人，方便。” 高锰马上就答应了，并和我们约好了晚上在校门口碰面。 晚上六点多一点，我们三个来到了校门口，朱铁对于把喝酒或者说动手的地点改在他家并没有不愿意，还说：“那更好，更容易动手了！” 六点半，高锰来了，走到我们面前一直笑，还拍拍朱铁的肩膀，说：“铁子你呀，你看你锰哥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请我喝什么酒啊你！” 朱铁冷冷的笑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们四个人就朝朱铁家走去了。

二． 邱宁 菜喝酒是我们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的，朱铁还特意在角落里藏了一些砖头什么的。我们四个人到朱铁家时才七点多一点，高锰进了门就笑了，喊着：“操！菜挺多啊！挺好挺好！” 黄明和朱铁搬开椅子，请高锰坐下，然后我们三个人也都坐下了，朱铁趁高锰不注意把门反锁了。说话的时候朱铁也一直笑着，这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要装得和没事一样，但我总感觉朱铁今天笑得挺吓人。 其实一开始我就反对这事儿来着。我觉得我们和高锰一直处得还算不错，也不知道高锰和朱铁因为什么事闹翻了，但我总认为有什么事喝点酒谈一谈，谈开了就好了。但朱铁求到我了，黄明也答应了，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又不能不帮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好盼着他俩喝了酒把话说开，和好就完了。 黄明要启啤酒，但高锰说先喝白的，黄明就给每个人倒上白酒，我们喝着酒，夸着高锰，听着高锰吹他以前打架的经历。 高锰说：“铁子，那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你还不知道你锰哥的脾气？就那么一阵儿火，过去就完了啊，别因为他妈那么一点事伤了和气。” 朱铁也笑，说：“没往心里去，没往心里去！” 我也连忙说：“就是就是！屁大点事，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不对？” 黄明也说：“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我门就一个劲的碰杯，黄明和朱铁有意的灌高锰，高锰就一杯一杯的干，脸也开始红了。后来白酒没了，我们又开始喝啤酒，把桌子上喝得全是空瓶子，我也开始晕了。 我在桌子上闭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等明白过来就听见高锰得声音越来越大，我知道高锰，酒喝多了话也跟着多，还爱耍点酒疯，我听见高锰说：“我告诉你朱铁，你没什么可牛逼的！别总以为自己是他妈什么东西呢！我要是不给你面子你狗屁都不是！” 朱铁一下就站起来了，我看见朱铁的眼神都变了。朱铁说：“我操你妈的高锰！你牛逼什么啊？我怕你怎么地？” 我和黄明也站起来了，互相看了一眼，我知道要动手了，一下就紧张起来。这时候高锰也站起来了，喊：“哎呀我操？你妈的敢这么和我喊！挨的打还不够啊你？” 朱铁喊了一句：“我滚你妈的！”操起一个酒瓶子就砸了过去，一下就砸在高锰的脑袋上了，然后朱铁扑了过去，把桌子也撞翻了。 高锰没有准备，脑袋被砸了一下出了血，人也晃晃的后退了几步，明白过来后马上也举起个瓶子要抡，这时候黄明一下把高锰举起的胳膊架住，我也拽住了高锰的另一只胳膊，然后用力把他按倒在地上。黄明一翻身就骑在了高锰身上按住他的两条胳膊怕他挣扎起来。我挪了一步坐在了高锰的腿上使劲按着任凭高锰的叫骂。 我这么说着慢，在当时可就是一刹那的事儿，朱铁是“呼”的一吓就窜到了高锰眼前，手里还举着一块砖头，我听见朱铁喊了句：“我操你妈的高锰！”他手里的砖头就往高锰脸上拍了下去。高锰也惨叫了一声，胳膊吓腿扭动得更厉害了，我按着高锰的腿越来越吃力，就喊：“我他妈快按不住他啦！” 朱铁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他又举起砖头砸了下去，高锰的第二声惨叫已经听不出是人的动静儿了。我开始害怕了，想这回是要闹出人命了。当砖头第四下砸在高锰脑袋上时黄明扑过去一下推倒了朱铁，喊：“你他妈疯了！想打死他啊！！” 我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三． 黄明 我骑在高锰的身上按着他的胳膊，眼睁睁的看着朱铁举着砖头一下一下的砸高锰的脑袋，第一下砸在高锰脸上时他的一个眼珠子就飞溅出去了，血也溅到我的脸上。我当时就吓傻了，心想完了，这回是完了。 当我缓过神来时朱铁的砖头已经不知道时第几下拍在高锰的脑袋上了，我一下就扑倒了朱铁，我扑到朱铁时心里已经明白晚了，我看着朱铁，他瞪着双眼，脸上的肌肉紧紧的绷着，一副铁青的颜色，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迸满了血和半红半白的脑浆子；我又扭头看了看邱宁，他也那么怔怔的坐在高锰的腿上，傻了一样的盯着高锰的双腿。 我们三个就这么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谁也不说话，都直勾勾的瞪大眼睛，我一直没敢看躺在地上的高锰，我当时一直希望高锰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打我们一顿。我在心里反复的说着：高锰，你可别死。你可别死，高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铁从我身边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高锰的身边，看了半天，用脚踢了踢高锰的脑袋，然后说：“死了，他死了。” 高锰死了，朱铁说的恨轻，但我感觉就像谁拿砖头给了我脑袋一下，眼前一黑。我挣扎着转过身去看高锰。那张脸已经看不出是他了。左眼是一个血窟窿，剩下的五官血肉模糊的堆在了一起，从头发中的一个打裂缝中流出了脑浆，流了一地。我才发现地上全是血，我坐的地方也是，我慌忙挪起身体，看到自己的双手上也全都是血。 朱铁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玻璃和碎盘子还有菜，然后好像从地上找到了什么，一会儿，他扔给我一颗沾着血的烟，又扔给邱宁一颗。我马上找到火儿点着猛吸了几口。希望自己可以镇定些。但我的心跳得仍然很厉害，手在抖，嘴唇在抖，我感到全身都在抖。 邱宁也点燃了烟，抽着抽着就哭了，他就那么一直坐在那个地方——坐在高锰得腿上。开始哭，低着头哭，哭着说：“死了？死了，死了。我们，我们是不是杀人了？” 好像我一直没有认识倒问题的严重性。知道邱宁说出了这句话，我才意识到：高锰死了，是我们杀的。我我们，我们杀人了！ “你他妈别哭啦！”朱铁冲着邱宁喊了一句。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说：“怎么办。”我看得出朱铁也很害怕着，他拿着烟的熟盒我一样抖得厉害。 我也盯着朱铁，却说不出话来。我和朱铁，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我从来没试过与一个人对视这么长时间。邱宁一直在一边低着头哭着。用手捂着脸，把他受伤沾着得血和散在地上的饭菜抹得满脸都是。 “我不相死。”邱宁哭着说：“我真不想死。” 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都知道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了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朱铁靠这墙坐了下去，低头抽烟。我们四个人或者说三个人和一具尸体在这一刻几乎静止了。邱宁的抽泣声也没有了。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我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恐惧和大脑的空白。 忽然，朱铁抬起头来说：“把他埋了。”

四． 邱宁 我吃惊，真的。原来杀一个人这么容易。就这么短暂的时间，我们就杀了一个人。高锰就死了，真的死了。我很害怕，非常害怕。我满脑子都是我被警察抓起来然后枪毙的情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这样想着，然后我哭了，就在我哭的时候我听见了朱铁说的话，我抬起头看着朱铁，他靠着墙坐着。脸上的血迹已经干结，看上去非常的狰狞。他再说：“我们把他埋了。” 朱铁的意思是说，只要不被人发现，我们就死不了。我开始感到了一丝希望。但这时我听见黄明说：“那，我们怎么把他弄出去？” 朱铁不说话了，他猛吸着烟。忽然站了起来，走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拎着两把菜刀。朱铁看了看我，我一下明白他么干什么了。我惊恐的向后退，知道从高锰的腿上一下蹿到了地上，我才明白过来我一直坐的地方是什么。朱铁看着我，我冲他摇着头，使劲的摇。然后朱铁把菜刀递到我的面前，说：“我也不想死。” 我把脑袋低得很深，不敢看朱铁，等我再抬起头得时候，我看见黄明缓缓得接过了菜刀。我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他们摇干什么。 朱铁突然得眼睛一瞪，扑向了高锰的尸体，一只手托起了他的下巴，菜刀就向高锰的脖子上拼命的胡乱的砍。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喷到了朱铁的脸上和身上，朱铁已经是一个血人了。 黄明也一下一下的把身体挪向高锰的尸体，他夹住高锰的一只胳膊，然后一下，一下的把菜刀砍进高锰的肩膀关节。他砍的速度越来越快，嘴里喘着粗气，还夹杂着怪异的低吼。 血，再次从高锰的新伤口流到了地上，流到我面前，继而流到我身后。高锰的脑袋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我看见黄明也甩开了高锰的一只胳膊。高锰就再我眼前。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四分五裂。 “不～～～！”我大叫一声，猛的起身跑向门口，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跑，快点离开这里，他们全疯了！全疯了！！

五． 黄明 我一下一下的砍，砍完了一只胳膊又去砍另一只。我忽然感到麻木，腥浓的血溅再我脸上一点味道都没有。不，不是没有。是有一点甜，是的。血原来是甜的。 我就那么一下一下的砍，眼睛不敢砍高锰，只盯着刀。我害怕高锰会突然的坐起来，就算朱铁已经扯掉了高锰的脑袋，我仍然害怕他会坐起来。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大叫。我知道那是邱宁的声音。但我没去看他，我砍得专心致志，甚至很有兴致的在发现着卸人胳膊得技巧。等到我又听见邱宁的一声惨叫时，我才抬头看，看见的却是朱铁的菜刀深深剁进邱宁的后脑。 然后朱铁转过身看我，说：“他走，我和你就完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吃惊朱铁杀了邱宁，我对朱铁笑笑，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还在砍着高锰的一条胳膊。一边看一边对着朱铁笑。 我扔掉了又一只高锰的胳膊后，看了看躺在门口的邱宁，他躺的姿势侧给了我一半脸，我看见他瞪着眼睛，脸上还有眼泪，张着嘴。他死了。 朱铁点了一颗烟，抽了一口，然后叼着烟蹲下，把菜刀从邱宁的脑袋里拔出来，转过头和我说：“我收拾他，你把你那个弄好。”我忽然感觉我和朱铁就像两个熟练的屠宰工人，不慌不忙，沉着稳健。我点点头，开始摆弄高锰的一只腿。我已经开始有了兴趣。看着血从我一刀砍下去的大口子里汹涌的流出来，砍着一只曾经和身体连得那么紧得四肢，然后把它甩到一边，那真是一种成就感。 我忙着手里得活儿，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朱铁在那边忙活邱宁。我看着朱铁，朱铁的眼神明显是兴奋的，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它低着头剁着邱宁，很用力。头发和脸上的肉都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的颤抖着。 然后我看了看邱宁，他已经被朱铁砍得没了人样。我忽然想到了邱宁得爸妈，从小到大，我没少见过邱宁的爸妈，那个他们俩很辛苦养到这么大的孩子，现在就这么简单的被朱铁拆的七零八碎了。 屋子力很静，其实也不静。除了我和朱铁沉重的呼吸就是菜刀剁在肉或者骨头上的声音。我看见朱铁的眼睛冲我这边瞟了几次，脸上的阴阴的笑。我也笑，我忽然间不害怕了，倒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 我停了刀，拿出颗烟抽，我抽着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事了。” 朱铁没看我，他的脸色又像他拿砖头拍高锰时的铁青了。我看着他挥刀砍着，边砍边随着他用力砍的节奏说：“不能！不能！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越少！越少！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说完这句话，停止了动作，用全都是血的手抹了一把全都是血的脸，对我笑笑，又说：“你说呢？” 我没说话，看着邱宁的尸体发了会儿呆，然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拿起刀，狠狠的开始砍起来。血是粘的，粘得我得手指都张不开了。血那么沉，坠得我得眼皮往下搭。这很好，能让我更大得睁着眼睛，能让我更紧得握着刀。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有四个人得屋子里，或者说在这个有着两个人和俩具尸体得屋子里，到天亮时，可能只能有一个人还活着。

。。。。。什末都不想说，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