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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04-11-9 22:30:25
-- [原创]-= 清淡盛世 =-
这繁华的盛世，也许亦不过只是一碗清清淡淡的汤。只不过中间雾气沸腾，迷了我们的双眼。 每次回国之前都是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太久，会有距离的压迫感。让人生畏。可是一旦要离开，心下还是舍不得的。有那么一些人事从此必将遥不可及，等到再见时，常常已是物是人非的状况。 五月底的时候，因为担心外公的身体，撂下大堆还没有做好的事情赶回国。老人好转的那段时间，在外面走了一个多月，去了很多陌生的地方，遇见一些人，经历了一些事，然后看着它们很快成为一个个夏天的故事，似有若无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有淡淡怅惘的情绪，可是再过不久，这样的怅惘也遗忘了。 依然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去超级市场，一个人吃饭，睡觉，看电影。一切之一切绕来绕去不过是一个不规则的圆而已。始终将回到初始的方向。 似有改变，却无伤大雅。 回学校之前，老人去世。半夜里面突然的消息，匆匆的赶到医院，只能见到一个双目紧闭的身体，亲戚们忙着给老人穿衣，背心，衬衫，毛衣，夹克，西装，大衣，一件又一件的套上去。听见低低的哭声，还有忙乱的脚步在周围不停的走动。站在一边的窗前，十六楼的风巨大猛烈。感觉这样悲伤，但到最后也始终没有流下泪来。 出殡的那天晚上正好是自己的班机，前一夜和家人一起在灵堂守夜。半夜时分与表弟表妹去外面散步。乡下干干净净的夜晚，月亮很大很亮，照出周围的景物有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水泥路从村口一直通到外面的公路上，修的笔直宽敞。就顺着路一直的往前地走，抬抬头能清晰地看见无数的星星，仿佛身处英伦的小乡村，竟有久违的感觉。然后甩甩头，开始笑。 表弟和表妹走在身后，听见他们在说自己的恋人。总是一付不经意的口气责怪对方的各种缺点，可我知道他们其实很幸福。因情感得到依附，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想念和谈论一个人。如同我们只有站在亮处，才会说光线灼伤双眼。 忽然听见妹妹大声对我叫了一句，姐，我就不相信你在外面这么些年始终都是一个人。笑笑转过头和她说，真得始终都是一个人。再愣一愣，心下有淡淡怅惘感觉。这样独自生活的时间，长的竟然已经连身边的人都不甚相信，但自己却始终无知无觉一般一路走了下来。有时候不是不觉得寂寞的。很冷的时候走在大街上，亦曾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来握一握自己的手，有一时家里顶灯坏掉，站在两条凳子加起来微微颤颤的高处，突然就掉下泪来。又是如此独立无助的时间，能够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一直到这些事情成为习惯，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并无所谓好或者不好。若有人突然闯入，反觉突兀尴尬。 出殡放在白天。走了很长的路去墓地，走出村口的牌坊时，突然哭声一片。按照规矩外婆已经不能再送，几个本家强拉着外婆往回走。一时间外婆的背影突然变得呆滞僵硬。她与外公并非如胶似漆的夫妻，性格上有诸多不同，从前亦有小小埋怨，在几个儿女前流着眼泪说自己的不容易。外公如同书生，身来体弱，闲时爱在家里看报纸，电视，下棋，或与老友叙谈，身体好时也会坐下来打麻将。老家的院子里有两株郁郁的茶花，见过的人无不说好，那是外公的作品。外婆却是外向的性格，嗓门响亮。年轻的时候上过一个扫盲班，只能识得一些简易常用的单字，从前在公社帮忙，做妇女主任。在农村这样的职位是个苦差，不过是东家西家的跑，哪户人家需要帮助就赶过去。后来退了休，闲不住又去要了几亩田地来种。日日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她不似外公那般有诸多心事，只觉身体健朗，稍有积蓄就可无虑。外公曾经埋怨她只忙活外头，却不知打理家里活计，也不知坐下来听听他说话。后来儿女相劝，两个人也就消了隔阂。他们相互生活了几十年，其实真正了解对方，只是年老寂寞，渐渐仿若孩童，希望有人关注自己，偶尔也会任性故意不去体谅对方。 外公生病时，日日陪在身边的始终都是外婆。喂食换衣，治疗拿药。有时候我们说自己留下来照顾，让她回家好好休息几日。隔日大早她又提了家里的食物回来，问她为什么，说是不放心。一次外公去做肝脏穿刺，诊疗室前看见外婆忧虑的神态，和我说怕外公吃不消就过去了。我说没事的，医生出来时也说很顺利，她才重重放下担忧。那时候两个人老人还都不知道外公是肺癌。我们所作的一切不过都是尽力。 但老人去世的理由却应该是心衰。半夜的时候静静的就睡过去了。每个人都说这是一种欣慰。未见外婆有过激的哭泣，只是有时候和人说一说外公突然的变故，声音会慢慢变得哽咽。我知她是悲伤的。一个人从此就不见了，再不能一起吃饭，一起等待小辈来看望，也再没有一个人等自己煮饭给他吃，甚至再也听不见他的埋怨。 就这样没有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火化，下葬。这些时候她都是不能在旁边的。有时候一些风俗对人过于残酷。一条长长的出殡队伍大部分是外人，曾经相濡以沫的妻子却只能呆坐家中，看灵位上曾经放过骨灰盒的地方从此空空如也。香火还未烬，黑白的遗照静静摆着，前头一桌供席，一付碗箸。烟雾缭绕着，早已经看不清前人的脸面。 如此毫无结果的注视。 出殡之后，匆匆赶去机场，坐十点的夜机回英国。机上空调开得很低，一条薄毯不见得有多暖和，可是因为累也还是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背上的肌肉酸涩疼痛，感觉小腿仿佛已经浮肿起来。嘴唇干裂起皮，嗓子渴得似乎将要失声。 要了一杯水来喝。看远处泛红的天空。心里寂然。这片天空曾经路过数次，我记得它，不知它是不是记得我。 到了住处突然被告知走前定下的房间已经被别人租走。当时走得匆忙，只是略略写下自己的房间号，连名字都未曾留下。今年又来一大批的新生，房间早被顶光，且其他地方也已无空房。一时间真正有些无措。 想起初初来这里的时候。亦是一个人提着行李找到学校，先是住进临时提供的宿舍，隔日早晨去学校办了交接的手续，然后开始找房子。什么都不熟悉，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最后绕了大圈才走回来。心里焦急害怕也是强打精神。半夜的时候出去给家里打电话，硬是忍住没有哭出来。后来慢慢一切开始变好。认识了一些人，也开始熟悉这个陌生的地方，渐渐知道一些小路近道。但流离感始终不曾消退。 最先找了一间很小的房子，窗户开在床边，每日夜里可以看着外面的天空睡去。后来换了好些的住处，窗户也是在床头，外面不远的地方是铁路。时常听见火车响亮的鸣号，然后是铁轨铮铮的响声。望得见那里长了一蓬又一蓬的迎春花，季节到来的时候能够看见大片的花束迎风摇摆，顽强坚韧的姿态。楼下的草坪，总有人在阳光甚好的午后在那里晒太阳，看书，聊天，放音乐，甚至烧烤。热热闹闹的，让人即使只是趴在窗口看一看，也觉得很欣喜。这一处一住就是近两年，渐渐有归属感，如此不易。所以后来即使被告知自己的房间被订走，也还是在同一间公寓寻别的房间入住。 有时候内心有固执的需求，比如舒适的床褥，自我的空间，书籍，文字，再如归属感，一旦拥有从不轻易放弃。 回国时有许多人对你表示羡慕，不停的希望得到更多关于国外的消息和记录。不知怎样去说，常常只能表述风景，机械复述自己曾经到过的城市和小镇。宝贝同我一样并不喜欢国外生活，深知其中很多的无奈和艰难，因要对抗很多事物，性格渐渐变得孤寡浮躁。看得见的风景不管如何皆是风景，但那些看不到的，亦是始终都在暗处，只不过面目狰狞需独自承受。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有一个人能够相互倾诉其中，所以和宝贝在一起的时间，常常有欣慰的庆幸。 亦有些人在这样的环境过得快乐，我只觉他们很幸福，却并不希望自己如此。 在北京和大连的时候，与宝贝同住一间房近十日。穿着对方的衣裳上街，一起拍照，听歌，吃宵夜。有时候听对方和别人讲长长的电话，挂断时常常一同叹息，知生活无常，我们遇见的，不管好与坏始终只是当中微末。 她比我早两日回美国，临去时在机场发短信来只说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到英国之后五日才能有电话给她，听见的第一句话是她在那边尖叫，于我说，天呐，宝贝我以为你丢了。那个时间，如此温暖安定。 一个人，总要有另外一个人真正牵挂自己，才觉生命得以依靠。 这些日子，英伦已入深秋季节。打电话回家时爸妈说国内仍然气候炎热，不过十四个钟的航线，20摄氏度的温差，7个小时的时差。 但我们远隔重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9 22:47:30编辑过]
-- 发布时间：2004-11-10 3: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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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着， 而活着的也终究会死去
人啊，来世上一场……不过实现轮回两字么？
-- 发布时间：2004-11-10 9: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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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有来世的轮回罢了。。。。
都无所谓了